平子奇作品选《策状》：正习俗

正习俗

坦夫

生闻求治安者，必遵良法，欲民淳者，必厚风俗。遵法莫如任贤才，厚俗莫如正土习，惟主持风化者，有以得其劝惩之方，鼓其气节，而养其廉耻，使人人争自濯磨，以求及于君子之行，而耻不为小人之恶，则世之治安，俗之敦厚，未有不由政教而来者也，生常观邑政之屡变，风俗之浸衰，士习之败坏，又非一日积也，隆庆之间，俗犹近古，年多丰登，凡邑之政，百废俱兴，民知亲长之义，士鲜苟且之行。嘉庆之末，饯漕包揽，犹视为私事，堤工包揽，尚称为代办，道光以来，堤政之柄，尽归邑绅，十四五年，设立土局，乡绅豪右专柄，一切民事惟土局绅士是依，书役又揽权鬲法，在县主岂尽不知?特亦不问，此其弊有二，事繁而官不勤，故权委于胥役。事难而心无主，故权又委于绅士，欲除其弊，莫如省事而厉精。省事莫如任贤。厉精莫如勤政。夫以繁难之地，经数年而限制数官，执政者概以为士民之刁抗过矣。夫唐虞三代之世，尚有凶人，互乡胜母之村，讵无良善，林制府云:凡今在局之人，善者不来，来者必不善，斯言信然。生见近年荐举管局之士，其始亦不愿为，其后乐而为之。诚有所利而为之也。夫见利思义，临财毋苟得者，士之中亦复有几?彼其在乡，随俗安常，粗衣淡食，相忘于势利，及一进土局，则改易寻常。又与县主常常接见，分庭抗礼，心亦爱之，又可挟势以骄，其乡愚，久之而安此行止，焉得不与贪墨无耻者，同流合污哉，所以乡邑之士，奔走公庭，趋奉局首，习以为常，恬不知怪，盖此辈多属庸碌，踞此要津，虽酒色博奕，皆能纵其所欲。而堤政之善与不善，则不问，既无先事预防之识，复不知有民生国计之赖。以安望有干济为难之术，一旦事有缓急，县主欲求一诚正之士，而相与计议，了不可得，以为邑无人焉。岂果无人乎，其洁身之士，已早遁世远俗，避之惟恐不速。是故藏美玉者，不得炫于市，抱明珠者，必不投于暗也。生观邑中之士，守分者，常多彼其姓名，尚不欲见闻于有司，而无一事入于公门，此其自爱者也，岂若外干者，以出人公门为乡党之荣乎?至于外干而又有可不得者，则虽卑污苟贱之行，豢盗囤窝之事，无所不为习之大坏，至于此极者何也，教化不及而号令不行也，其小者危害乡里，败常乱俗，经乡民之控发，则邀戚友之和息，以求苟免于一时，其大者武断把持，屡用屡覆，败国殄民，官司岂尽不知，而不思并加之以法，乃欲从而尤之，而已见之于前也，卒然而绝之。又恐阴为祸于后也，即有计其私而攻之，又不得不从而原之。尤畏其有所诋持也。士之养成其大奸者，有由来也，生谓今日监邑之大患，有绅士之奸馋，有盘踞之盗贼，有煽惑愚民之邪教。不徒江堤之溃口而已，除奸绅莫如先除私局之利薮。无奸绅则盗贼无所倚以藏其身，而邪教不敢近正士而煽惑愚民，无私局则绅士不敢专其邑柄，则剥民者去矣。剥民者去，而盗贼犹有盘踞市镇者乎。则害民者去矣，盗贼不容，邪教亦将远遁而四散。受其惑者破其教，而使之改邪而归于正，则惑民者去矣。剥民害民惑民者去，则上之所引重者，非其诚正，即其忠直，诚正忠直之士，遍于乡邑。犹有不能慎堤防，以共卫斯民者乎，卫民者多，而剥民害民惑民者悉除，民心有不安者哉!民心安则士。习可以正，士习正，则风俗可以厚。从此为治，虽天下无难训之俗矣，又何有于一邑，生以为今日风俗之宜变。法令之所宜施，行弊政之所当革除，皆足以厚民生而正民心者。其略又有六焉，为之别录(见后文)。夫操磨世厉俗之权者，欲使民日迁善远罪，有以至于一道同风之盛。则必先于士类，善其教化，考其文章，以观其德行，而优劣之，劝惩之，使是非之理必明，好恶之情必正。斯刑赏之用必当，刑赏之用当，而后人心服，亦无不自爱其廉耻，而不敢为非，虽有不肖之徒，其贪污之性，久而悉化，将亦痛悔生平之所为，有抱惭无地者矣。孔子曰，举直错诸枉，能使枉者直，岂虚语哉!其告鲁哀公也。亦曰:举直错诸枉则民服，又曰: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，其反覆推论之意，莫非欲为治者，慎其举错之功，伸其劝惩之方，以为土类之观感。劝惩之方伸，斯是非之理明，好恶之情正，而刑赏之用必当矣，犹有不肖之士，败常乱俗以干有司之法令者哉。